第53章 弓腰不折

  铜壶滴漏刚过申时，茶楼里已经挤满了听客。八仙桌上的瓜子壳堆得老高，说书人一袭褪色长衫，醒木在油亮的老榆木桌面上拍出闷响："列位看官可曾听过孙夫人投江化鸟的典故？且说那赤乌元年春寒料峭..."

  突然，西北角的牌桌传来"哗啦"一声脆响。穿青布短打的少年猛地站起，腰间佩玉撞得木椅吱呀作响。他两指夹着绘有金凤纹的卡牌往桌上重重一拍："发动'结姻'！弃装备区古锭刀，给吕蒙回两滴血！"

  茶楼里顿时炸了锅。几个老茶客被惊得呛了茶水，邻桌的算卦先生扶着歪斜的铜钱卦盘直摇头。穿堂风裹着江腥气呼啸而过，把散落的牌堆卷得四散纷飞。那张画着红衣女子的"界孙尚香"卡牌打着旋儿，竟顺着半开的雕花木窗飘了出去。

  "我的限定版武将牌！"少年半个身子探出窗棂，正瞧见卡牌飘飘荡荡落在江边礁石上。月光像撒了把碎银子在江面，潮水卷着白沫反复舔舐着青黑色的岩石。

  突然，江雾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。蒙面女子赤着双足踏浪而来，鱼鳞甲在月色下泛着幽幽青光，仿佛龙女临世。她手腕翻转间甩出三道金芒，岸边觅食的江鸥扑棱棱惊起，雪片似的羽毛纷纷扬扬落在少年肩头。

  "连本郡主的嫁妆都敢动？"女子足尖点在浪尖上，绣着金线的红绸披帛猎猎作响。她抬手摘下蒙面黑纱，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眼："还不快献上首级！"

  茶楼暗角里，白发老将的陶碗"当啷"砸在青砖地上。他颤巍巍摸着断成两截的铁戟，戟杆上"吴"字烙印早已模糊不清。"若是郡主瞧见这帮后生打牌的模样..."老人混浊的眼珠映着江面粼光，"当年她可是能用弓弦勒断三根牛筋的主儿。"

  江风忽然变了方向。咸腥的水汽里混进铁锈味，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鼓点。十二艘楼船幻影刺破浓雾，青铜撞角上凝结着千年寒霜。船首女子红裙翻卷如烽火，鸾凤弓拉满时弓弦竟发出龙吟般的颤响。

  "东吴孙尚香在此！"她箭簇直指茶楼方向，银甲反射的月光晃得人睁不开眼，"鼠辈安敢辱我名号？"

  牌桌边的少年攥着剩下的卡牌瑟瑟发抖。他看见江面上两位孙尚香隔着时空对峙，浪涛在她们脚下凝成冰棱。老将突然踉跄着扑到窗边，断戟在窗框上磕出火星："是锦帆贼的战船！那绣金锦帆...错不了！"

  蒙面女子冷笑一声，金铃脱手化作流星。少年慌忙举起手中"闪"牌，卡牌却在他掌心燃起幽蓝火焰。"这时候该用'无懈可击'！"茶博士突然从柜台后甩出张卡牌，牌面上诸葛亮的羽扇堪堪挡住金铃攻势。

  江心楼船上的孙尚香忽然挽弓向天，箭矢离弦时带起凤鸣般的破空声。被射穿的乌云漏下血红色月光，江面浮起无数锈迹斑斑的刀剑。老将突然瞪大眼睛："这是...甘露寺！当年郡主出嫁时的嫁妆箱！"

  少年发现自己的卡牌正在发烫，牌库里的"桃园结义"、"五谷丰登"接连亮起金光。蒙面女子的鱼鳞甲片片竖起，露出下面猩红的战袍。她反手扯下披帛甩向江面，绸缎入水竟化作燃烧的战船。

  "良助"发动！"茶博士突然高喝，"场上所有吴势力角色回复1点体力！"

  老将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几分，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稳稳握住断戟。江心楼船上的孙尚香搭上三支箭矢，弓弦响处，三艘燃烧的艨艟幻影撞向茶楼。少年本能地甩出最后的手牌："无中生有！"

  刹那间，被江雾吞噬多年的石头城墙在虚空浮现。蒙面女子脚踏箭垛凌空跃起，金铃化作的流星雨与鸾凤箭矢在空中相撞。老将突然用年轻时操练水军的嗓门吼道："枭姬在此！还不速速弃牌！"

  少年手牌应声飞出，漫天卡牌在月光下组成八卦阵图。两张孙尚香的身影在阵中渐渐重叠，江面楼船幻影随着晨光泛起逐渐透明。最后消失的是那柄鸾凤弓的残影，箭矢破空声化作檐角铜铃的轻响。

  茶楼重归平静时，说仙鹤的老说书人正说到"精卫衔微木，将以填沧海"。少年瘫坐在条凳上，掌心还留着卡牌灼烧的红印。老将摩挲着断戟上的缺口，混着江风喃喃自语："郡主到底是恨嫁妆被偷...还是恨后人忘了她掌中弓弦重三石？"

  江心飘来半片焦黑的卡牌，隐约可见"孙尚香"三字。茶博士用抹布裹着铜壶添水，蒸腾的热气里飘出一句："这局还没完呢，抽将卡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