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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床之上,躺在一名身穿蓝色道袍的男子,阵阵寒烟源源不断地从冰床上溢出,男子周身漾着层层叠叠的白烟,遮住了他的面容,可仍叫人觉得,犹如那仙境之中睡着的仙人一般。
看见冰床的男子,兜帽男子的神情仿佛忽然之间放松了下来,他跪在冰床旁,就仿佛是跪在男子的面前一样,神情是一种难以自拔的痴迷。
兜帽男子伸出手指,隔空顺着男子的眉眼、鼻梁、下颚缓缓滑过,仿佛在细细地描绘着男子的容貌一般。
“你回来了,可你躲着我,我不会让你躲开的,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……”
“咚、咚、咚、”
门外传来了三下敲门声,这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,可听在耳中,又仿佛就在门外般清晰。
兜帽男子猛地回过头,眼神发出诡异又阴寒的光芒,良久,嘴角缓缓上扬,露出了一个古怪邪异地笑容。
第50章
古朴素雅的丹房里, 墙面上挂着道家圣人的画像,房外不时传来众人念道的声音。
云知尘静坐蒲团之上,用线香点燃香篆之后, 只见丝丝白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,沉香屡屡,香味悠远沉静, 闻之令人心安。
云知尘垂眸静看了一会,才将香炉盖盖好,然后他这才抬起眼,看向坐在对面的李玄州。
李玄州知道云知尘在点香时不喜他人出声, 故而一直不语。
他此行本就是为了要回珠串,在云知尘点香之时, 思忖依旧,眼下正欲说话, 只听见一声“明衍”,云知尘先行开了口。
“我已许多年不曾同人提起关于师兄的事, 你是第一个。”
云知尘这番话颇有些深意在其中,但却无法探究其中意味着什么,而且云知尘一向不是个多话之人, 这一句话说完, 倒是令李玄州微微怔住,心中困惑。
可云知尘的话不止这一句,他吹灭了燃着的线香, 指尖在雕刻着祥云的炉盖点过, 垂眸淡淡道:“今日见了你, 我心中又生出了许多话想对你说。”
“我入观时比你还小上一岁, 那年闹了饥荒, 村子里的人不是饿死,就是四下逃命,谁家若是有一粒米,都会被饿得失去理智的人一抢而光,我爹娘也是他们中的一员。”
“抢粮食这种事自然不会带上四岁的我,所以我被他们抛下了,毕竟带着我他们还要多费一口粮食,不划算。”
这是李玄州第一次听云知尘说起自己的从前,李玄州从没有想到,云知尘竟会是这样的出身。
云知尘一头白发,气度飘然出尘,如仙人般高高在上,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历过饥荒被人抛弃的孩子。
且他在诉说之时,眼神淡然冷漠,无悲无喜,仿佛那些经历他只是个旁观者,而非亲身体验过的痛苦。
云知尘并不在意李玄州此时心中种种,淡声继续道:“我为了活下来,不管能不能吃的东西,我都不要命地往口里塞,我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自己年幼无害的脸,去骗,去偷,甚至于,我还在野狗的口中抢夺吃食。”
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在我活得不像个人的时候,我遇见了师兄。”
提起清霄,云知尘一直轻拨着炉盖的指尖一顿,神色仿佛是陷入美好回忆般的痴迷:“师兄是天之骄子,他是那般的光彩夺目,可他非但没有厌恶我,还带我回三星观,关心我,照顾我,教导我……”
说道此处,云知尘突然转回视线,看着李玄州的那双眼中,有股说不出的阴寒之意:“你说,待我这么好的师兄,我怎么可能看着他魂魄分离而无动于衷?”
李玄州不由自主退了退身子:“师尊,你这是……”
云知尘摆了摆手,自顾自继续道:“我知道,你这次出去,一定遇见了师兄,否则,你决计不会问我哪些话,想通了这一点,一切便顺畅了。”
云知尘说得又轻又慢,同之前的语调一样轻柔,听在李玄州的耳中,却不亚于一声惊雷。
云知尘竟然能猜到这一点?
这不是正说明他口中的师兄,正是闻灵玉?
虽然先前早有这个猜想,但如今从云知尘口中听到,李玄州依旧是震惊得难以置信。
闻灵玉他竟然是三星观的第二任掌教,书中那位惊才绝艳,天赋异禀的清霄真人!
然而紧接着是更大的乌云拢了上来,以闻灵玉的天资修为,是遭遇了怎样惨烈的场面才会逼得他生魂离体?
他的身体如今又在那里?
魂魄与肉身息息相关,闻灵玉的魂魄消失不见,难道并非是魂魄不稳,而是他的肉身出了问题?
念及种种,李玄州双手紧握成拳,“灵玉”两个字已在唇齿中半露不露,险些喊出了着这个名字。
云知尘的眼神倏而间冷了下来,毫无先前谈及过往之时的漠然,他微微垂着头,却抬起双眸,眼神如尖钉般直直地看向李玄州。
“你知道吗,若是放在从前,你对他这般亲密在意,我定是要你生不如死,可你还对我有用,我却不得不让你再苟活一阵,实在是让我想杀人。”
李玄州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,仿佛背脊上爬上一条阴凉而致命的毒蛇,不知在何时已经缠上了他的脖颈,吐出了长长的信子,下一秒就会咬破自己的喉咙。
明明是杀人夺命的话,可云知尘说完,并没有任何动作,他嘴角挂着一丝冷意,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玄州,仿佛在等着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给自己看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