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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种短暂的安定感。

  时隔四年,她与他都变了模样。她不知道,今日的他是否还如当年一般坚定;也不知道,如今他们要面临的现实困境,又是否还存在。

  所以,在他未迈出那一步前,她能理直气壮地不必承诺什么、也不必做出什么选择,借此拖延自己犹疑困惑的内心。

  ——这种微妙的平衡,他们二人自然心知肚明。可在外人看来,不就是“不安分”“不守礼”“不规矩”么?

  她忍不住苦笑一下。

  走进正堂,晏决明正坐在桌前等她。见她来了,他放下茶盏,问道:“昨晚休息得如何?”

  程荀坐到他对面,拿起一块饼子。

  “挺好的。”

  “府中人用起来可顺手?可有不满意的?”

  “才一天,先用着吧。”程荀撕了块饼子喂到嘴里,含混回答。

  此话一出,晏决明目光一顿。

  她不开心。

  想了想,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筷清爽的小菜放在她盘子里,一边说道:“吴妈妈年纪大了,与你估计说不拢,要不,我重新找个丫鬟过来?”

  程荀讶然抬头,不知他怎会想到吴婆子。

  难道他会神鬼志异里的读心术?

  晏决明自然不会什么读心术。

  他不过是稍加推理一下,从早晨起床到现在,程荀能接触到的人,恐怕就只有吴婆子。吴婆子又是他的人,程荀必是担心若直接将她退回去,恐怕又要惹得自己不高兴,到时她更没好日子过。

  “吴婆子年纪也大了,她儿子也在我府中,我多给她一笔银子,让她回去颐养天年就是。”晏决明面不改色地扯谎。

  吴婆子的儿子如今并不在他府上,不过想来,过一会儿就在了。

  程荀眼睛亮了一下,随即同意。

  “好啊。”刚说完,她又有些懊悔地找补,“不过,也不必帮我找贴身伺候的。洗衣倒水等小事有雇来的丫鬟,其余的事,我也不习惯别人服侍。”

  晏决明应了。看着程荀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,他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
  待吃过饭,二人带着祭品,出府去祭拜孟其真。

  孟其真的坟在城外,与他的战友葬在同一片墓园之中。

  这墓园有些不同,是当初朝廷特批修建的,将士的亲眷可自行选择葬在祖坟、还是墓园中。

  二十年前的紘城之战,是一个文官,领着数千将士殊死抵抗,最终守下城池不被瓦剌侵扰。

  ——这样的故事,荡气回肠、催人泪下,又完美塑造了一个有勇有谋有风骨的文官形象,于是,不过月余时间,紘城之战迅速名噪南北。

  而经由朝廷文官集团的渲染引领,天下诸多心怀壮志的儒生文人的赞颂追捧,最终皇帝站了出来,决定嘉奖死于紘城之战的将士。

  此外,他还特地降下恩惠,修建一片专供死去将士们的墓园,以纪念那些殉国英魂们。

  园中安放了一块巨石,上头是一篇用词骈美、恢弘大气的祭文,由当今圣上亲自所书,找了朝廷工匠刻于其上。

  也是因着这个缘故,大部分将士家中都选择将人下葬到墓园中。

  墓园在城外不远处,有专人把守——倒不是为了守住将士们的坟墓,只是为了那块写满皇帝墨宝的石头罢了。

  距离不算远,程荀不愿坐马车来回折腾,干脆回屋换上骑装,与晏决明一同纵马离去。

  穿过城门,两匹骏马终于得以放开性子奔驰。马蹄扬起尘土,朦胧地烟尘中,二人远去的背影,逐渐消失在大漠之中。

  这是晏决明第一次见程荀纵马疾驰。他说不清心中的感受,只觉得,眼睛完全无法从她飞扬的发丝、起伏的上身、和利落干脆甩动马鞭的模样上移开。

  她握紧缰绳,就像握紧了自己的命运。

  看着她自由畅快的模样,他突然无比感谢二人分离的那四年。

  只要她变得更好,一千多个日夜的分别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。

  半个时辰不到,二人在墓园前下马。将马儿系在墓园外的树桩上,拎起祭品与纸钱,二人走进墓园。

  墓园里一派冷清,守园人不知去哪儿了,偌大的园子里只能看见一排排林立的、雷同的石碑。若不是上头的名字,这些石碑并看不出什么不同。而唯一醒目而特殊的,是最中间的高台上,小心安放着的皇帝的祭文。

  墓园中石碑太多,一眼几乎望不到头,程荀与晏决明便决定分头寻找孟其真之墓。

  程荀顺着石碑上头的名字,一个个寻找。石碑虽多,可找起来却不大费力。

  原因很简单,除了少数写了名字与官职的石碑,大部分石碑,都是一片空白。

  这些死在城门上下的将士,既无出生年月、也无姓名籍贯,当真是赤条条来、赤条条去。

  他们或许姓李,或许姓王;或许来自湖广,或许来自四川;或许是还未及冠的少年,也或许是家有妻儿的中年。

  可就是这些无名者,用自己的血肉身躯,挡住了瓦剌人残暴锋利的刀马,挡住了瓦剌人南下劫掠的步伐。

  这一刻,站在墓园中间,程荀心中原本那几分讽刺与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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